第10章
“我当初就该在登基之后杀了你！
面前接近不惑之年的吕怀，半分也寻不见我从前爱的少年模样了。
我蹲下身，没有管他的癫狂，缓缓重复着他曾说过的话——“我想尽己所能帮帮他们，别让他们落得我这模样。
“吕怀，你但凡还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，还留有一点从前的悲悯之心，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。
“可你执迷不悟，只信奉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，登基后自以为天命庇佑，贪玩享乐，不管不顾，民不聊生。
“各地暴乱，你不反思自己，反而压榨百姓捧高白纯苒，乞求她能庇佑国运，何其可笑！
“民愤积怨，不是我，也会有别人拉你下这皇位。
吕怀听不进我所说的任何话，只是一个劲骂我煞星，各种污言秽语充斥着牢房。
“成王败寇，白绯若你耀武扬威够了，就给我们一个痛快。一旁的白纯苒出声，眼底是害怕。
她怕我会报复。
我当然会。
“那有这么好的事啊？我笑得开怀，“当初你们加诸我身上的痛苦，我自是要讨回来。
“不仅如此，连同你们这些年作的孽，都得一一补过。
我转身，看向已在宫中当差多年的蒙福，漫不经心吩咐着
“将公告发下去，明日将会把这前朝帝后悬挂在西市市集门前，褪衣鞭笞。
“在京的百姓都可来观刑，刑罚结束后，将这一双夫妇交由给他们处置。
我话音才落，吕怀变了脸。
“绯若，你一定要这般不念旧情吗？
他急了，不再叫我煞星，而是喊我名字，细数着我们年少时的种种，企图用过往的回忆为自己争得些许生的希望。
吕怀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残害了多少人，否则他不会在我说要将他们交给百姓处置时如此害怕，他明白他会死在暴怒的百姓手里。
“从前的事，全是我的错，是我被命格之说迷了心智，我不该信那些妖僧道士的话。
“但是以前我也没有太过苛责你，你想想，伤你辱你的事情，大半都是你姐姐做的。
他一番话，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我第一次直观地发现，吕怀他已经变成了让我觉得恶心的样子。
“你不想被挂在集市被万人打骂唾弃吗？我俯身轻声问。
吕怀以为我松口了，眼眸顿时亮了起来。
“求我。
我只说了两个字，吕怀便丢弃了自尊，忘记了在一炷香前是如何骂我的。
他跪在地上，小心翼翼地拽着我的裙摆，说着认错的话，模样虔诚又卑微。
“你们不该是夫妻一体吗？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摇尾乞怜？我指了指蜷在地牢角落的白纯苒问。
白纯苒虽怕我报复，但她在我面前从来高傲，她不愿向我低头。
况且，她也明白，凭她从前对我做的那些事，我如何能容她？
她梗着脖子，装作没有听见。
为了讨好我，吕怀上前抓住了她的头发，将她拖到了我面前，逼迫她向我低头。
白纯苒不从，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像是为了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般，吕怀没有丝毫留手，打得白纯苒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，叫得凄厉异常。
好一出夫妻相残的大戏。
在白纯苒被打晕过去后，我喊停了这出戏，吩咐蒙福将他们二人分别关押看守起来，准备明日刑罚示众。
“你出尔反尔！吕怀目眦欲裂，想要扑上我，却被关上的铁栏栅挡住，“我已经如此低声下气求你了，你还想如何！非要将我逼死不可吗？
我卸下面纱，露出了我满是伤痕面颊
“对，你从前想要我生不如死，如今风水轮转，我非要逼死你，要你死得痛苦屈辱。
我转身离去，没有再管吕怀的癫狂。
第二日，我包下了西市集市旁的饭馆雅座，那儿是观刑的最好地方，不拥挤又瞧得清楚。
我请了林泽长同我一起看。
集市里乌泱泱挤满了人，吕怀和白纯苒被高高悬在上空，身后的高台上，两名壮硕的刑吏手持鞭子，抡圆了臂膀抽上挂着的二人。
那鞭，是我特意让刑吏换的绞丝银鞭，白纯苒曾经用在我身上的那种。
每一鞭下去，高亢的痛呼声就会响起，但下一秒，周围百姓的欢呼声又会淹没他们二人的声音。
直到百鞭打完，吕怀和白纯苒已经奄奄一息了。
烈酒泼到他们身上，将他们激醒后，径直丢入早已摩拳擦掌的人群中。
顷刻便寻不见半分踪影了。
在百姓滔天的怒意中，他们二人绝无半分生还的可能。
“多谢你肯把他们交给我处置。热闹看完，我替林泽长斟了杯酒。
“你的仇，自该你自己来报，如今一切了结了，你也能心安了。
是啊，我能心安离开了。
这餐饭不只是庆祝我大仇得报，还是我的离别饭。
林泽长懂我心思，他沉默许久，像是下定决心般“绯若，马上就是我的登基大典了，你能留下吗？
我不敢看林泽长，低头摆弄着酒杯，避开了他眼中的滔滔深情，也克制住了自己眼中就要流露的不舍“泽长，那年你生辰，你许诺过我自由的。
“我不想留在深宫，我只想游历四方，治病救人，教授医术。你不是一直都知晓我的心思吗？
“泽长，你不能食言啊！
我隐去了眼中的泪光，笑看着林泽长。
他颓然垂下头“果然，你才是飞鸟，是天上凰，我留不住你。
“不留了，只要别忘了我就是。
最后一句，似有恳求之意。
我郑重点头，端起酒杯“此生不忘。
我不是没有对林泽长动心过，亦不是对他没有情。
是他拼了命将我拉出深渊，是他从未芥蒂过我煞星的身份，我与他相互扶持十二年，从落魄潦倒到权倾天下，他早已成了我余生最重要的人。
只是，情爱不该是困住我的枷锁。
所以，我能做到的，只有“不忘，仅此而已。
（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