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秋雁南归人独立
深红色的衣裙，衬得楚晴愈发清瘦，也越发显得她肌肤胜雪。
流苏和盈穗服侍她穿戴完毕，流彩又细心地为她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。
初秋的北地，己有了几分凉意，大雁南飞，排成“人字，划过湛蓝的天空。
楚晴站在廊下，望着庭院里几株己然开始落叶的梧桐，目光悠远，不见一丝笑意。
易芳端着温热的茶盏走过来，却发现楚晴今日有些异样。
往日里，五姑娘虽然性子清冷，但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，可今日，她只觉得五姑娘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，那双清澈的眸子，也如深潭般，让人看不透，猜不透。
“姑娘，您在看什么？
易芳轻声问道。
楚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天空中南飞的大雁上，声音清冷如玉，“我在想，这些大雁，会不会途经北方？
北方，是父亲楚平镇守的边关。
易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只见一行大雁，越飞越远，最终消失在天际，看着楚晴瘦削的背影，想起边关的战事，忍不住劝慰道“姑娘莫要担忧，老爷骁勇善战，定会平安归来。
待到年关，老爷回来看到姑娘长高了，定会欢喜的。
“长高……楚晴重复着这两个字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，比哭还难看。
欢喜？
只怕是更大的失望吧。
上一世，及笄后的自己，便是家族的荣耀，也是家族的……灾难。
那如噩梦般的记忆，再次席卷而来。
及笄后的婚事，成了二房拿捏自己的筹码。
楚婷楚婉姐妹二人，一个唱红脸，一个唱白脸，将她逼入绝境。
她能清晰地回忆起楚婷那尖酸刻薄的语气“姐姐，你身份尊贵，这桩婚事，非你莫属！
而楚婉，则是一副“为你着想的姿态，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“家族利益。
她们的话，如同一把把尖刀，刺入她的心脏。
而这所有的一切，都是二房精心策划的阴谋。
她们利用她的孝心，利用她对家族的责任感，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。
“姑娘……流彩见楚晴脸色苍白，神情有异，轻声唤道。
楚晴猛然回神，深吸一口气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。
就在这时，盈穗从外面匆匆进来，福身道“姑娘，合欢堂来人催了，说是老夫人等急了。
楚晴眸光微冷，等急了？
是等不及要看她的笑话了吧？
呵，这一世，她不会再任人摆布！
“知道了。
楚晴淡淡应了一声，抬手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。
“姑娘，合欢堂里凉，披风还是披着吧。
流彩拿起狐裘披风，轻柔地为她披上。
楚晴任由流彩的动作，指尖却轻轻摩挲着披风上的柔软绒毛，目光幽深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走吧。
楚晴整理了一下披风，转身向合欢堂走去。
秋风瑟瑟，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，在空中打着旋儿，最后轻轻落在地上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抄手游廊蜿蜒曲折，廊下的阴影斑驳，如同她此刻的心境。
她想起三房的白婉宁，那个温柔娴静，却又不失主见的女子，与二房的冯玲雨，截然不同。
曾经，她羡慕二房的热闹和受宠，如今看来，也不过是金玉其外，败絮其中。
合欢堂内，暖意融融，檀香袅袅。
楚老夫人正襟危坐于上首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，双目微阖。
二夫人冯玲雨和三夫人白婉宁分坐两侧，一个巧笑嫣然，一个温婉恬静。
楚婷和楚婉两姐妹，则亲昵地依偎在一起，低声说着悄悄话，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。
众人看似和乐融融，实则暗流涌动，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，让人看不清真面目。
楚晴踏入合欢堂，一股暖香扑面而来，与外面的秋风萧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她微微敛眸，向楚老夫人行礼，“孙女给祖母请安。
楚婉眼尖，立刻发现了楚晴的“迟到，娇声道“哟，姐姐可算是来了，让我们好等啊。
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，仿佛在故意挑衅。
楚晴神色平静，不慌不忙地答道“孙女身子未全好，路上略作歇息，这才来迟，还望祖母恕罪。
她语气淡然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，与之前的柔弱判若两人。
合欢堂内，众人闻言，皆是一愣。
楚老夫人睁开双眼，深深地看了楚晴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冯玲雨依旧保持着微笑，只是那笑容中，似乎多了一丝探究。
白婉宁则微微蹙眉，楚婷和楚婉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似乎对楚晴的转变感到意外。
“晴姐儿这病……冯玲雨柔声开口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。
冯玲雨的声音柔得似一团棉花，却又带着试探，“看着是好了些，只是脸色瞧着还是有些虚弱。
可是要多注意些才是，毕竟身子骨弱了，以后嫁人……她话音未落，便被楚老夫人打断。
楚老夫人手中佛珠转动的速度略微加快，发出细微的“咔哒声，在这安静的合欢堂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她抬眼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，首首地落在楚晴身上，“晴儿，你身子可好些了？
语气里带着不耐，仿佛多问一句都是恩赐。
楚晴微微抬眸，迎上楚老夫人的目光，不卑不亢地答道“回祖母，孙女身子己无大碍，多谢祖母挂念。
她的声音清冷如玉，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，和之前的柔弱判若两人。
合欢堂内，气氛陡然一滞。
众人皆屏住呼吸，目光在楚晴和楚老夫人之间来回游移，试图捕捉空气中那微妙的变化。
楚老夫人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手中的佛珠也停止了转动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既然身子好了，那就跪下！
此话一出，堂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，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。
楚婷和楚婉姐妹俩更是面面相觑，冯玲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，很快又恢复了和煦的模样，只是眼底深处，闪过一丝精光。
楚晴身姿笔挺地站在堂中，身上深红色的衣裙与雪白的狐裘披风交相辉映，衬得她愈发清冷孤傲。
她没有丝毫要跪下的意思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，目光平静地看着上首的楚老夫人，如一株傲雪寒梅，凛然不可侵犯。
堂内，落针可闻。
楚老夫人手边的茶盏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