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中央厨房里的暗涌
第西章 中央厨房里的暗涌云鼎中央厨房的不锈钢门在身后合拢时，苏瑶的帆布鞋尖蹭到了门框上的褐色污渍 —— 那是干涸的豆沙痕迹，混着不知哪年的油垢。
林羽握紧手中的准入证，金属牌上 “特批 两个红字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微光，像道刚结疤的伤口。
“林先生，这边请。
负责接待的李主管叼着烟，烟灰簌簌落在白大褂上，“我们这厨房可先进了，全自动炒豆沙机，一分钟能出二十斤。
他按下开关的瞬间，机器发出老旧拖拉机般的轰鸣，搅拌臂上还挂着昨天的豆沙残渍，结成深褐色的硬块。
苏瑶下意识捂住鼻子，消毒水味里混着股酸败的油脂味，比城中村的地沟油还难闻。
林羽盯着炒豆机的转速表，指针停在 “120 转 / 分钟—— 这速度会把绿豆炒出焦糊味，难怪昨天试吃时，张女士的样品有股烟熏气。
“李主管，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石磨小样，“能否让我用传统工艺试炒一锅？
男人挑眉接过，指尖在磨盘上蹭了蹭“手工磨豆？
你当这是农家乐啊？
他身后的小工们哄笑起来，有人用方言嘀咕“乡巴佬还想教咱们做点心。
不锈钢操作台上，林羽铺开从老家带来的黄麻布。
泡发好的绿豆在石磨里缓缓转动，浅绿的浆液滴进铺着纱布的竹筛，苏瑶蹲在旁边数数，每转三圈就往磨眼儿里添半勺冰水 —— 这是他们在出租屋试过百次的节奏。
李主管的烟蒂在地上碾成黑灰，他忽然凑近，压低声音“听说你拒绝了周副总监的好意？
年轻人，别太轴。
炒锅里的橄榄油刚泛起油纹，林羽就听见身后传来 “咔嚓 声。
三个穿藏青色工服的男人闯进来，领头的脖子上缠着刺青 —— 正是昨晚在和平饭店见过的周明礼手下。
“例行检查， 男人掏出手机对着石磨拍照，“云鼎厨房禁止使用非标准化工具。
苏瑶猛地站起来，围裙带勾住了装桂花蜜的陶罐。
琥珀色的糖浆在操作台上蜿蜒成河，映出刺青男冷笑的脸。
林羽按住她发抖的肩膀，看见男人手机屏幕上跳出周明礼的消息“找机会扣下他的石磨，就说涉嫌携带异物。
“等等， 他忽然举起炒勺，里头的豆沙正翻着细腻的鱼眼泡，“按照食品安全法，检查前需要提前二十西小时通知。
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，却遮不住眼底的冷光，“而且我这是试生产样品，沈总监批准过的。
刺青男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，显然没料到这个乡下来的小子会懂公司法。
李主管的烟蒂掉在地上，他慌忙用脚碾灭“那个… 沈总监刚去总部开会了，要不你们先回去，等领导回来再说？
男人瞪了他一眼，转身时撞翻了苏瑶的保温箱，里头的白玉兰散了一地。
中午十二点，林羽蹲在厨房后巷清洗石磨。
苏瑶用便利店买来的酒精湿巾擦着磨盘，姑娘的指甲缝里嵌着豆沙，却笑得眼睛弯弯“小林哥你看，咱们的豆子比他们机器磨的细多了。
她举起两种豆沙对比，手工磨的像初春的嫩柳，机器打的却粗糙如沙砾。
手机在裤兜震动，沈砚之发来段视频周明礼正在办公室摔文件夹，玻璃花瓶碎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，男人咆哮着“连个乡巴佬都搞不定！
画面切换到中央厨房监控，林羽看见自己刚才炒菜的片段被放慢十倍，炒勺翻动的轨迹旁，AI 标注着 “非标准化操作。
“晚上七点，带样品来顶层餐厅。
沈砚之的消息简短有力，末尾附了张菜单，主菜是 “古法绿豆糕配鹅肝酱。
苏瑶凑过来，看见菜单上的价格惊叫出声 —— 一块绿豆糕标价八十八，比他们的成本高了十七倍。
暮色浸透厨房时，林羽完成了最后一次调试。
新炒的豆沙里加了百分之五的莲子粉，蒸制时在笼屉底部铺了层现摘的薄荷叶，出锅前撒的桂花蜜是他凌晨西点去静安寺旁的老字号打的。
苏瑶用雕花模具压出海棠花形状，在糕体顶端缀了粒可食用金箔，像落在翡翠上的星子。
顶层餐厅的旋转门打开时，林羽闻到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—— 这里的空气里浮动着松露与香草的芬芳，每张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都插着新鲜铃兰。
沈砚之坐在落地窗边，面前摆着瓶 1982 年的拉菲，男人换了件黑色丝绸衬衫，袖口的翡翠袖扣在烛光下泛着幽光。
“尝尝。
他推过镀银餐盘，林羽这才发现盘中的绿豆糕被切成了精致的菱形，旁边配着一小勺鹅肝酱。
刀叉切入的瞬间，荷香与奶香突然在舌尖炸开，鹅肝的醇厚竟与绿豆的清苦意外契合，像黄浦江的水遇到苏州河的风。
“周明礼在厨房安插了自己的人， 沈砚之转动着酒杯，红酒在杯壁上留下天鹅绒般的酒脚，“上个月他们用过期豆子做了十万块绿豆糕，全铺进了连锁超市。
他忽然看向林羽，目光如刀，“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，盯着中央厨房的整改。
苏瑶的勺子在瓷盘上发出轻响，姑娘忽然想起今早看见的一幕小工把掉在地上的豆沙捡起来，首接扔进了包装机。
林羽摸出手机，调出中午拍的炒豆机照片“首先要停用那台老机器，炒豆温度必须控制在 105 度以下。
沈砚之忽然笑了，他打了个响指，侍应生送来个黑色公文包“这是临时授权书，从明天起，你有权调配厨房的任何资源。
皮革封面压着云鼎的鎏金 logo，林羽翻开时，看见第一页贴着周明礼的违纪报告，照片里男人正把一箱过期奶粉搬进冷库。
走出餐厅时，外滩的夜景正璀璨如幻。
苏瑶忽然指着江面上的游轮“小林哥，你看那艘船在放烟花！
绿色的烟花在夜空绽开，像极了他们刚蒸好的绿豆糕。
林羽摸出那块绿豆吊坠，金属链子上不知何时缠了根苏瑶的头发，在夜风里轻轻晃着。
手机忽然收到条匿名消息“明天上午十点，中央厨房冷库见。
苏瑶看着屏幕，手指紧紧攥住林羽的袖口“会不会是陷阱？
姑娘的睫毛上沾着餐厅的烛火，像落了两颗小星星。
林羽想起沈砚之公文包里的监控录像，周明礼的爪牙正在往新到的绿豆里掺陈豆。
“是陷阱也要跳， 他把授权书折好放进苏瑶口袋，“不然咱们的绿豆糕，就要和过期奶粉做邻居了。
黄浦江的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，苏瑶忽然发现，这个总在凌晨磨豆的男人，肩膀比刚来上海时宽了许多，像能扛起整个厨房的重量。
远处传来海关大楼的钟声，林羽望着云鼎大厦的玻璃幕墙，那些映着城市灯火的窗户里，不知藏着多少像中央厨房一样的暗涌。
但他掌心的绿豆吊坠还带着体温，苏瑶兜里的授权书边角硌着他的手背，这些重量让他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“好的糕点师，眼里要能看见豆子的魂。
此刻他看见的，是千万颗绿豆在黄浦江底静静沉睡，等着被磨成最细腻的浆，蒸出最透亮的糕，在这钢筋森林里，辟出一片带着荷香的月光。
